中国教育报记者 俞路石
一个走过48个春夏秋冬的平凡生命默默倒下了,她倒下的时间仅仅是她离开学院防治非典值班岗位一个小时。
她,便是安徽纺织职业技术学院校医梁智,一位工作在普普通通岗位上普普通通的共产党员。
她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丰功伟业,只是尽力做好工作中的每一件平凡小事。但就是她,一个工作在教育战线基层,一个甚至没有得到过校级以上更高奖励的普通党员,凭着自己对党、对教育事业的忠诚,在别人是平常然而却是她一生中的最后一天奏响了她生命中最华丽的乐章。
安徽纺织职业技术学院校医院,梁智办公桌上台历的日期定格在2003年5月16日。上面记录的是:商务专业121班王小娟,5月16日晚8点,体温摄氏37.3度(班主任代拥军,宿舍208A)。这是梁智给接班医生的留言,让这位医生第二天一定要继续跟踪观察这位同学的体温情况。这竟然成为梁智留给人们的最后文字。
5月16日清晨7点半,对于已经在防治非典一线工作了一个多月的梁智来说,繁忙的一天又开始了。她急急忙忙吃上两口饭,就赶往校医院那个小小的值班室,今天她还要陪送一位刚刚发现有发烧症状的陈磊同学前往合肥市第三人民医院检查。
已经退休的老领导江长信在窗前看见梁智急匆匆走过,又发现她的神情布满疲劳时,关切地叫住她,询问道:“梁智,你最近太累了吧?还行不行?”梁智回答:“没事,挺过这阵子就没事了”江长信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你要注意休息,千万别把自己累坏了。”细心的江长信知道,梁智是个特别能吃苦,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女性,然而这次他并不知道,梁智已经被头疼折磨了整整8天。
9点钟,梁智护送陈磊来到医院,又是一阵忙碌,到了10点多钟,梁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经过细心地诊断,陈磊被排除了非典的可能。但她不能有丝毫的休息,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学院,去为全校师生分发消毒药水。
11点半,忙完上午所有的事情后,梁智回到了家,又是手忙脚乱地吃罢午饭,来不及休息,梁智又赶忙返回办公室。下午,她还要和别的医生一起为全校3000多名学生进行每天的第二次体温测量,就在这第二次测体温的过程中,细心的梁智发现有两位同学下午没有按照规定,留在宿舍等待测体温。等到把所有学生的体温测量完毕,对工作容不得一点马虎的她立即找到校学生处长陶新南,询问这两位学生的下落。下楼时,碰到好朋友张东荣老师,张东荣同样发现她的脸色不好,还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给我们把好了关,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确实,当安徽出现第一例非典病人后,人们对病毒又知之甚少时,原本平静的校园立即充满了恐慌的氛围,平时就开朗又乐于助人的梁智成了整个校园里的“主心骨”。在学院的党员会议上,刚刚被学院确立为校医院临时负责人的梁智告诉所有教职工:“这时候,咱们做老师的不能慌,咱们慌了,学生怎么办?”在这次会上,梁智向全校学生公布了自己家里的电话,并承诺24小时随叫随到。其实,她在学院工作的16年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梁医生都是始终保持着随叫随到的作风。鲍俊瑶老师时时记起,当年身体不好的她及家人常常要在深更半夜时打扰梁智,并为此常常感到不好意思。但每次梁智都会反过来劝她:“我都不烦,你顾虑什么?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
从那以后,无论在学生宿舍,还是在操场、食堂,梁智的身影就时刻活动在学生们中间,询问着每一位可能遇到的同学的身体情况,发现有思想负担的同学,她还要细心地开导一番。那段时间,挂在梁智口边的一句类似玩笑的话就是“你们紧张什么?如果真要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我呀,你们尽管放心好了。”那时的梁智仿佛就是整个学院的“定心丸”和“守护神”。
转眼就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回到家,应该吃饭的梁智却怎么也吃不下丈夫沈士飞已经做好的饭菜。她告诉丈夫,自己吃不下,让他先吃,自己还是到办公室先值班,回家后再吃。体贴的沈士飞也不勉强,他清楚地知道,从进入4月中旬非典疫情在安徽出现,学院面临巨大压力以来,妻子就没有在家吃过完整的几顿饭,他默默为妻子盛出一缸稀饭,嘱托她带到办公室先热一热。端着稀饭,梁智又回到那个已经与她朝夕相处了16年的狭小的办公室。
一个多月来,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就变得热闹非凡,那些十多岁的学生们稍微有点不舒服,往往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非典,要到这里检查一番。然而在学生的印象里,梁智从没表示过哪怕一丝一毫不厌烦,总是耐心地为他们讲解防范非典的各种常识,久而久之,学生们已经不再称呼她为老师,而是亲切地叫她阿姨。
非典出现后,学院第一个因发烧而被学院隔离观察的徐亮清楚地记得,在最初的那几天里,心里紧张极了,连饭也吃不下,梁阿姨舍弃了自己吃饭、休息的时间陪护着他,直到看着他把凉了又热好的饭菜吃进肚里。徐亮的班主任老师董琳找到梁智,要求分担一部分守护任务,被梁智谢绝了,“还是让我一个人干吧,接触的人越少越好。”在那几天里,小徐亮总觉得小小的办公室就是梁阿姨的家,无论什么时间,只要按响床头的铃,就会出现梁阿姨的身影,病愈出院的徐亮在心里觉得那段时间“就像在家里得到妈妈照顾一样”。
在梁智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一件特殊的仪器,那是在非典出现后,市场上所有消毒液奇缺,供不应求时,合肥市有关部门在对医护人员进行培训后,分发的自行调配消毒液的电解器。从此,在梁智的日常工作中,又多了一项这样的工作,为全校所有师生和公共场所调配每天需要的将近50公升消毒液。校医院人手少,只有4个人,而且另外3位医生还都住在校外,梁智不仅主动承担起每天晚上和休息日的值班任务,配制消毒液的事情自然也被她“承包”了下来。在学生宿管科工作的张东荣每天都要前来领取学生宿舍需要的消毒液,见到梁智每天连晚上都要调配两次消毒液,非常不忍心,对她说:“这个工作我们也来帮你做吧。”梁智婉言谢绝:“你们都够忙的,还是让我来,只要能保证你们使用就是了。”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人们无法确切地知道梁智是如何繁忙地度过那段时光的,人们只是在第二天发现原来空下来的消毒液桶又满了起来,同时在医院的旁边,人们还发现,那一碗她拿来作为晚餐的稀饭,梁智吃进肚里又呕吐了出来……丈夫沈士飞清楚地记得,妻子是在22∶40回到家里的,回到家,沈士飞发现梁智走路摇摇晃晃,他记得妻子前两天曾经告诉他,大概颈椎增生引起头疼,就关切地询问:“今天怎么样?”梁智回答:“不好,很难受”。梁智问丈夫:“安徽今天的疫情怎么样?”当得知全省全天没有发现一例非典病例后,梁智避开了丈夫关询的目光,说:“没有就太好了,我先休息一会。”说罢,她就转身走进了卧室。沈士飞哪里知道,早在5月8日,被头疼折磨得一夜没睡的梁智瞒着所有的人,自己曾偷偷跑到医院检查了一次,被医生郑重警告,她已经患蛛网膜脱落,随时有生命危险,需要马上住院治疗,如果治疗及时,不会有太大问题。然而,从医院回来后的梁智偷偷把病历藏在了医院药房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十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了,沈士飞发现卧室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没有,就再次关切询问到“要不要紧,感觉如何?”连喊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沈士飞冲进了卧室,发现妻子梁智在床上口吐白沫,神志不清。沈士飞赶紧拨打120,和闻讯前来的其他老师一起把妻子立即送到合肥市第三人民医院……23∶45,梁智永远闭上了眼睛,永别了她最后一刻还在始终牵挂着的工作,永别了她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和家人。
一个走过48个春秋的平凡生命默默倒下了。在医疗岗位上工作了近30个年头的梁智,人们不难推测出她完全了解自己病情的危险所在,但她在抗击非典的紧急关头,在自己的生命和工作之间做出了无悔的选择,把危险留给了自己,把自己献给了学院师生员工的健康,献给了党的教育事业。她用一生平凡的工作,实现了自己生命价值的伟大升华。
《中国教育报》2003年5月21日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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